楚惊澜看着她规规矩矩的向他行礼,几不可见地挑了下眉。
承恩公捋着胡子,爽朗笑道:“哈哈哈,好好!
方才听你外祖母跟我唠叨,说你这丫头脱胎换骨了,老夫还不怎么信。
现在一见,果然懂礼数多了!来,抬起头来,让外公好好瞧瞧。”
虞朝阳依言抬起头,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,不卑不亢。
承恩公看清她的脸,明显恍了下神儿。
就连太子的眼里也满是惊愕。
显然没料到这个印象中浓妆艳抹、举止粗鄙的妹妹,如今竟是这般清丽脱俗的模样。
承恩公回过神来,眼中带着追忆和感慨:“像,太像了!
跟你母后年轻那会儿,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!好,好啊!
都坐吧,别站着了,咱们边吃边聊。”
众人纷纷落座。
虞朝阳的位置在太子下首,楚惊澜则坐在太子对面。
而她对面……
虞朝阳惊讶,居然是林清宴!
林清宴接触到她的目光,立刻有些不自在地别开了脸。
就在这时,下人进来通报:“老爷,刑部谢大人到了。”
承恩公立刻笑道:“快请!谢大人可是老夫特意请来的贵客!
年纪轻轻就官拜刑部尚书,前途无量啊!”
话音未落,一袭常服的谢无咎便走了进来。
他身姿挺拔,面容俊朗,却带着几分不易亲近的冷峻。
他规规矩矩地向在座各位行了礼,目光扫过众人时,在虞朝阳身上停顿了一下,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惊讶。
这不是刚才在花园里,那位伶牙俐齿的小姐吗?
把于小姐气到跳脚,还得理不饶人,故意踩脏人家的绣鞋。动作干净利落,眼神狡黠得很。
能坐在这里,应该是承恩公的哪个孙女吧……
难怪底气这么足,敢跟于郎中的女儿呛声。
下人引着谢无咎,坐在了林清宴下首的位置。
承恩公端起酒杯,说了几句场面话:“今日赏花宴,承蒙各位贵客赏光,尤其是太子殿下和楚王亲临,蓬荜生辉啊!
大家别拘束,前面人多吵闹,咱们这里反倒清净自在。
来,先共饮一杯!”
众人纷纷举杯应和。
放下酒杯,承恩公向管家使了个眼色。
管家会意,轻轻拍了拍手。
角落里,等候多时的琴师和乐师们开始奏起舒缓悠扬的乐曲。
虞朝阳安静地拿起筷子,夹了个炸得金黄酥脆的虾仁,放进嘴里慢慢嚼着。味道确实不错。
偶尔端起面前的果酒抿一小口,清甜微酸,很解腻。
她能感觉到好几道目光时不时地落在自己身上。
有探究的,有好奇的,也有像林清宴那样带着复杂情绪的,还有楚惊澜那看似随意、实则存在感极强的视线。
她只当没看见,专注地对付面前的美食。
正吃着,一名丫鬟忽然又端上来一小盘炸虾仁,轻轻放在她的几案上。
“嗯?”
上重了?
虞朝阳有些意外,飞快地扫了一眼其他人的桌面,都没有添菜。
她疑惑地看向主位的老夫人。
老夫人脸上带着慈祥又促狭的笑意,悄悄朝楚惊澜那边使了个眼色。
虞朝阳顺着看过去,正好对上楚惊澜面无表情的脸。
她立刻明白了,声音清亮地道:“多谢王爷。”
楚惊澜眼皮都没抬一下,声音平淡:“不必。本王不爱吃虾。”
这时,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太子忽然开口了。
语气听不出什么温度,带着点审视的意味:“几日不见,朝阳妹妹这变化,可真是不小啊。”
听到他的称呼,谢无咎眼里满是震惊,怀疑地打量起虞朝阳。
虞朝阳放下筷子,拿起帕子沾了沾嘴角,回得平静又带着点自嘲:“皇兄说的是。
不吃一堑,不长一智。”
太子哼了一声,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信和挑剔:“是吗?
但愿你不是三分钟热度,过几天又原形毕露才好。”
这话说得相当不客气。
要是搁以前,以“朝阳公主”的脾气,当场掀桌子都是轻的。
林清宴和谢无咎都下意识地看向虞朝阳,连楚惊澜的指尖也在酒杯边缘轻轻敲了一下。
虞朝阳脸上却不见丝毫怒意,反而很“乖顺”地微微颔首:“皇兄教训的是,朝阳谨记在心。”
老夫人心疼外孙女,笑着打圆场:“殿下,朝阳她怎么说也是你亲妹妹。
过去是不懂事,你这做兄长的,说话也别太……”
太子直接打断了老夫人的话,语气更冷硬了几分:“外祖母,别人的态度如何,都是她自己过去的行为挣来的。
怨不得旁人,是她咎由自取。”
这话已经相当难听了。
阁内的气氛瞬间有些凝滞,连琴声似乎都滞涩了一下。
林清宴皱起了眉,谢无咎也若有所思地看了太子一眼。
老夫人无奈地叹了口气:“你怎么能……当着人这么说她呢……”
都是原主的锅,虞朝阳对着老夫人安抚地笑了笑:“外祖母,兄长说得没错。
过去种种,确实是我自己咎由自取。
我以后会努力改好,让您和父皇、兄长……都放心。”
她这番“虚心受教”、甚至主动认错的姿态,大大出乎了太子的意料。
他意外地看了她一眼,眼神里带着审量和惊疑不定。
林清宴和谢无咎交换了一个眼神,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。
这真是那个骄纵跋扈的朝阳公主?
承恩公见状,哈哈一笑,再次举起酒杯,打破了这略显尴尬的气氛:“好了好了,知错能改就好!
说明这次的事,是真让咱们朝阳长大了,懂事了!
来,再喝一杯,高兴点!”
众人又饮了一杯。
承恩公放下酒杯,站起身:“你们年轻人慢慢吃,慢慢聊,老夫去前面招呼一下其他宾客。”
老夫人也面露疲色,跟着起身:“我也乏了,先回去歇歇。
朝阳,你替外祖母好好招待几位殿下和公子。”
两位长辈一离场,熙光阁里顿时只剩下几个年轻人。
虞朝阳根本没把老夫人的托付放心上,都有手有脚的,她为什么要招待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