桑妤坐在沙发上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。
她点开黎栀的对话框，犹豫片刻，还是退了出去——这个点，黎栀应该还在带晚自习。
桑妤叹了口气，手指在屏幕上悬停几秒，最终点开了那个备注为「15」的联系人。
「在吗？」
消息发出去后，她盯着屏幕，心跳莫名加快。
几秒钟后，对方回复：
「？」
简单的一个符号，却莫名让人安心。
桑妤咬了咬下唇，继续打字：
「如果你突然发现你的异性上司和你是邻居，之前还发生了一些很尴尬的事情，怎么办啊？」
发送完，她把手机扔到一边，整个人陷进沙发里。
手机很快震动。
15：「首先，确认他是不是故意的。」
桑妤皱眉，回复：「应该不是……应该是巧合。」
15：「那就当普通邻居相处。」
15：「尴尬的事情，只要你不尴尬，尴尬的就是别人。」
桑妤看着这条消息，突然笑出声。
这个「15」说话总是一针见血，却又莫名让人信服。
她想了想，又发了一条：「你说得对……不过，还是觉得有点奇怪。」
15：「时间久了就习惯了。」
15：「或者，你可以比他更淡定，让他反过来猜你怎么想的。」
桑妤眨了眨眼，突然觉得这个建议意外地有用。
她回复：「有道理……谢谢，你人还挺好的。」
对方没再回复。
桑妤放下手机，走到窗前，正好看到对面1602的阳台灯亮着。
窗帘没拉，隐约能看到男人修长的身影在厨房倒水。
她迅速拉上自己的窗帘，心跳却不受控制地漏了一拍。
——这个网友，好像比想象中更懂她。
清晨七点二十，桑妤推开公寓门，正好撞见对门1602的江凛也走了出来。
他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，领带还未系上，松松地挂在颈间，手里拎着杯冰美式，看起来像是刚从咖啡机里倒出来的。
桑妤愣了一下，下意识开口：“江总，您这么早？”
“今天坐地铁。”江凛的目光在她身上短暂停留，又淡淡移开。
“您的车……？”
“送去保养了。”他面不改色地撒谎，指尖在杯沿轻轻敲了两下。
桑妤眨了眨眼：“可是昨天不是还送我回来的吗……？”
江凛轻咳一声：“一会儿有人来取车。”
“嗷嗷～”她点点头，没再多问。
早高峰的人潮汹涌，两人一前一后挤进车厢，瞬间被挤到了角落。
桑妤后背抵着冰冷的金属壁，身前是江凛高大的身影。他一手撑着车厢壁，另一手拎着咖啡，不动声色地将她和拥挤的人群隔开一段距离。
地铁启动时的惯性让她往前一倾，额头差点撞上他的肩膀。江凛的手臂微微收紧，稳住身形，冰美式的冷气混着他身上淡淡的雪松气息拂过她的鼻尖。
桑妤下意识抬头，正好对上他低垂的视线。
“站稳。”他声音很淡，目光却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秒才移开。
车厢摇晃，她的发丝被风吹起，轻轻扫过他的领口。江凛喉结微动，不动声色地往后靠了靠，却依然保持着那个将她护在角落的姿势。
桑妤攥着扶手，指尖微微发紧。
她没注意到——
他的咖啡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滴落，正好落在她鞋尖前的地面上，像一颗不敢宣之于口的隐秘心事。
地铁刚停稳，江凛侧身让出通道：“你先。”
桑妤点点头，匆匆走出车厢。
晨光透过地铁站的玻璃顶洒下来，她回头看了一眼——
江凛站在人流中，领带不知何时已经系好，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平静而疏离，仿佛刚才车厢里那短暂的靠近从未发生过。
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公司大厅，玻璃门映出他们短暂交叠的身影，又很快分开。
秦诗诗站在茶水间门口，指尖捏紧了咖啡杯，目光落在江凛身上——他西装笔挺，神色淡漠，却和桑妤保持着微妙的同步。
她抿了抿唇，心里泛起一丝酸涩。
曾峰庆快步迎上来，递上一份策划案：“江总，这是星然公司的初步尽调报告。”
江凛接过，快速翻阅几页，眉头微蹙：“数据不够细。”
“是，我们还在补充……”
“现在发一份星然公司的完整资料到群里。”江凛合上文件，声音冷静，“你们自己分配任务，一个小时后开会，告诉我这家公司值不值得投。”
说完，他径直走向办公室，玻璃门在他身后无声闭合。
一个小时后，所有人落座。
晨光透过落地窗洒进会议室，江凛坐在主位，修长的手指轻叩桌面，目光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。
这是他在新公司参与的第一个案子，气氛有些凝重。
秦诗诗坐在他左手边，红唇微抿，率先开口：“星然公司负债率过高，现金流不稳定，市场占有率逐年下滑——不值得投资。”
她的分析精准而保守，几乎堵死了所有可能性。
江凛神色未变，目光转向曾峰庆：“说说你的看法。”
曾峰庆捏着文件的手指紧了紧，余光瞥了一眼秦诗诗，干笑两声：“秦总分析得很全面，我……暂时没有补充。”
会议室陷入短暂的沉默。
江凛的视线最终落在桑妤身上：“桑分析师。”
桑妤抬起头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文件边缘。
“我觉得……可以试试。”
她的声音不大，却让江凛的指尖微微一顿。
“星然虽然负债率高，但核心专利技术仍有市场竞争力，如果能引入战略投资者重整债务结构，未必没有翻身的机会。”她顿了顿，“风险是有，但回报率可能比我们预想的要高。”
江凛的目光落在她脸上，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光亮。
秦诗诗皱眉：“桑妤，你知道这个案子失败的概率有多大吗？”
“知道，“桑妤迎上她的视线，“但投资本来就是风险和机会并存。”
江凛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，合上文件：“散会。桑妤，把详细方案整理出来，下午给我。”
“好的，江总。”
会议结束后，桑妤正低头整理文件，忽然听见“叩叩”两声轻响。
秦诗诗站在她桌前，指尖还抵在桌面上：“你出来一下。”
桑妤一怔，跟着她走到走廊拐角。
阳光透过落地窗斜斜地照进来，秦诗诗转身时，耳坠晃出一道冷光。
“你认识江总？”她开门见山。
“？”桑妤下意识皱眉。
“我问，”秦诗诗向前半步，“你和他有什么关系吗？”
空气突然变得稀薄。桑妤迟疑了一秒——说邻居？太奇怪了。
“没有啊。”她最终回答。
秦诗诗轻笑一声，指尖抚过窗台：“以前上学的时候，就有很多小姑娘装作单纯往他身上贴。”
她忽然转头，目光如刀：“后来你知道怎么了吗？”
桑妤一脸茫然。
秦诗诗没再说话，转身离开时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敲出清脆的声响。
桑妤望着她的背影，小声嘀咕：“莫名其妙。”
走廊尽头的玻璃窗映出她困惑的倒影，而1602的门禁卡，正在她包里无声地发烫。
指针刚划过17点，办公室便陆续响起关电脑、拉椅子的声音。
米莉拎着包，探头看向桑妤的工位：“姐们儿，走吗？撸串儿去？”
桑妤摇摇头，眼睛仍盯着屏幕：“不去了，今天加班。”
“咋又加班？”
“得把星然的详细方案整理出来。”
米莉撇撇嘴：“行吧，那我先撤了。”
随着最后几个同事离开，办公区很快安静下来，只剩下桑妤敲击键盘的声响。
灯光忽然一晃，身后传来脚步声，桑妤吓得一激灵，猛地回头——
江凛站在她身后，手里拿着杯咖啡，杯壁上还凝着水珠。
“江总，您还在呢？”她下意识坐直了身子。
“嗯。”
他的目光落在她的电脑屏幕上，停顿两秒：“做得怎么样了？”
桑妤犹豫了一下，鼓起勇气：“那……您能帮我看看我整理的资料吗？”
“嗯。”
他接过她递来的文件，站在她身侧翻阅。
灯光下，他的侧脸轮廓分明，眉头微蹙时，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。修长的手指偶尔在纸页上轻点，指出几处需要修改的数据。
桑妤偷偷抬眼看他——
此刻的江凛，和那晚在酒吧走廊里戾气横生的男人判若两人。
他的声音很淡，却字字清晰：“这里，市场增长率你用了行业平均值，但星然的技术优势可以支撑更高的预期。”
“还有这部分，风险对冲方案太保守。”
桑妤点点头，记下他的每一条建议。
办公室里只剩下纸张翻动的沙沙声，和两人偶尔的交谈。
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，城市的灯光一盏盏亮起，映在玻璃上，像是散落的星子。
电梯停在十六楼，金属门无声滑开。
桑妤正准备输入密码，身后忽然传来江凛的声音：
“明天跟我去一趟星然公司。”
她转身，看见他站在1602门前，指纹锁的蓝光映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。
“早上九点，在你家门口等我就行。”
“我？”桑妤眨了眨眼。
“嗯。”
“江总，”她捏紧钥匙，“合适吗？”
江凛抬眸看她：“你整理的资料，怎么不合适？”
“好……”她点点头。
他转身按下指纹，“嘀”的一声轻响后，门锁解开。
桑妤鬼使神差地开口：“那……晚安，江总。”
江凛的手搭在门把上，顿了顿：“嗯，晚安。”
门关上的瞬间，走廊感应灯熄灭。
黑暗中，桑妤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，清晰得像敲在耳膜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