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怎么会这样？！”
玉莲杏眸瞪大，正要说些什么，却忽然听到一阵腹鸣。
“咕噜噜~”
少年顿时捂住肚子，似有些不好意思地抿起了唇。
玉莲见状笑道：“你饿了吧，走，我带你去吃东西，吃完东西再慢慢说。”
玉莲轻轻拉起少年，带他走出那个巷道拐角，来到人潮涌动的街上，来往行人有穿粗布短褐，背着硕大背篓来城里卖粮的农夫，还有丝绸衣衫的商户，街道两边还有人在摆摊。
玉莲拉着少年就近来到一处卖水饺的摊位前，系着靛蓝粗布围裙的妇人立刻迎了上来，抹了把脸上大锅热气蒸出的汗水，道：“两位客官，要来几份水饺？”
玉莲看了眼捂着肚子不好意思的半大少年，猜想他肯定已饿了很久，一份怕是不够吃，她转头对妇人道：“来三份。”
“好嘞！”妇人那饱经风霜的脸上瞬间绽开热情的笑纹，在靛蓝围裙上反复擦了擦手，才领着玉莲和少年在角落的小桌上坐下。
待招呼玉莲他们坐下后，妇人立刻赶去大锅跟前，将刚包好的饺子统统下了下去，片刻后，待饺子都浮了上来，她麻利地用勺子将之都舀了起来，盛进碗里。
玉莲只觉还没坐多久，妇人就端着三碗饺子过来了，见妇人忙得有些脚不沾地，玉莲帮忙把饺子放在桌上，其中两碗放在了少年面前。
少年有些奇怪地看她一眼，玉莲不解问道：“怎么了？是不够吗？我这还有一碗。”
少年有些复杂地看着她，缓缓摇了摇头：“我以为像你们这样的贵人，都不会屑于吃这种路边摊。”
玉莲愣了一下，随即自嘲一笑：“我不是什么贵人，我不过是个被公子救下的孤女罢了。”
没曾想到还能听到这种故事，少年边不怕烫地往嘴里塞饺子，边问道：“发生什么了？”
玉莲将自己的事情缓缓告诉了面前的少年。
“总之就是这样，后来我就成了公子的侍女。”
少年听得目瞪口呆，一时间连嘴里的饺子都忘了嚼。
好半晌，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：“那……这样的话，感觉你比我还惨哈。”
“算不上惨，我运气还是很好的，被公子救下了。”玉莲垂眸笑道。
少年吃着嘴里的饺子，忽然心里冒出了一个恐怖的猜想，她家破人亡该不会就是因为……
但看了眼似乎对她口中公子很是信任的玉莲，他又不好将这个猜想宣之于口，只能沉默地咬着嘴里的饺子。
玉莲心里有事，碗里的饺子几乎没动，最后还是被少年给吃了，少年吃的肚子溜圆，还打了几个饱嗝。
见少年吃饱了，玉莲起身来到妇人身边，塞给了妇人一锭银子，妇人愣了下后急忙推脱：“姑娘，这么多我找不开……”
玉莲还是将银子塞给了妇人，道：“多余的钱就当我预付给你的。”
她指了下角落里坐在座位上剔牙的少年，说道：“往后他若是来吃饭，便不要再收他钱了，若是预付的钱不够了的话，便来找我要。”
玉莲告诉了妇人自己所住的地方，妇人连连点头答应下来。
“好嘞，姑娘，你放心吧，往后这位小郎君来吃饭定不收钱。”
吃饱喝足后，玉莲见少年身上的伤口还在往外渗血，打算带他去医馆瞧一瞧。
却不料遭到了少年的强烈拒绝：“我不去我不去，我皮实得很。”
“可是你这样伤口不疼吗？”玉莲反问道。
少年不以为意：“我都习惯了，而且到了医馆又要上药，那药上起来更疼，我还不如现在忍忍，再说了，又不是什么重伤，花那个钱做什么，与其把钱送给医馆，还不如给我……”
最后一句，少年嘟囔着说得极为小声，玉莲就坐在他对面都没有听清。
玉莲瞧见少年一直盯着街上卖糖葫芦的老者，便道：“只要你跟我去医馆，你要吃多少糖葫芦我都给你买。”
少年顿时看向她，犹豫了半晌，最终开口：“好吧，一言为定。”
玉莲笑道：“一言为定。”
他们来到街上一家没什么人的医馆，医馆的大夫是位白眉白须的老者，看起来慈眉善目，宛若天上太白金星。
老大夫正在给人把脉，听见动静，缓缓开口：“来人稍稍等待一会儿，老夫稍后便好。”
他的声音听起来也很和蔼，让玉莲不由想起了幼时见过的祖父，玉莲神色黯淡几分。
而身旁的小少年自打进了这个医馆，就像浑身刺挠似的，一直站不住，想往外跑，被玉莲抓住了手腕，才没跑掉。
很快老大夫便为上一个病人开好了药，轮到了他们，玉莲拉着想往外跑的小少年来到老大夫跟前，开口道：“大夫，我弟弟身上受了很多伤，您能不能给他好好看看？”
老大夫先是仔细打量了她和少年一眼，然后缓缓抚了抚长须，尾音拖长，悠悠开口：“我看这位小公子不是姑娘你的亲弟弟吧，莫不是从街上捡来的？”
闻言，玉莲惊讶地看了他一眼，解释道：“确实不是我亲弟弟，是我认的干弟，大夫您是认识我干弟吗？”
老大夫盯着看见他的瞬间就面如土色的小少年，呵呵笑道：“没想到小公子如今竟有如此造化，居然能被贵人认作干弟弟，可喜——可贺啊。”
见老家伙对自己阴阳怪气，何世宇也不装了，直接摊牌：“老家伙，你到底要怎样，我不就是上次偷了你一根人参嘛，后来也还给你了呀，至于这么盯着我不放吗！”
玉莲顿时愣住了，没想到来个医馆竟发生了如此插曲，当即问道：“这是怎么回事？”
老者将关于小少年的事告诉了她。
原来少年叫做何世宇，确实有一个酒鬼爹，但在他十岁时喝酒掉井里淹死了。
他爹生前因为赌博欠了一屁股烂账，死后要债的找上门把他家房子霸占了，还把年仅十岁的他赶了出去，小他三岁的妹妹也被要债的给卖了，他跪在地上给他们磕破了头都没能阻止。
后来的两年，何世宇就在街上领着一群小孤儿，为了谋生，到处坑蒙拐骗。
“所以你这伤是怎么受的？”玉莲问。
老大夫笑呵呵开口道：“怕是讹人的时候被打的吧？”
何世宇恨恨地瞪了老大夫两眼，玉莲忽然问他：“你领的那群孩子都住在哪？”
“夏天住桥洞底下，冬天住郊外破庙。”何世宇满不在意答道。
玉莲抿紧了唇：“带我去看看。”
闻言，何世宇惊疑地看她一眼，伤口被老大夫简单处理过后，何世宇便领着玉莲前往桥洞底下。
隔着老远，玉莲便见几个脏兮兮的小萝卜丁朝这里跑来，见到了她，皆惊恐地躲在了何世宇的身后。
何世宇耐心地安抚他们，玉莲看见这个四面透风的桥洞，和十几个饿的面黄肌瘦的孩子，心里一酸。
她将那个装满银子的荷包递给何世宇，道：“我现在身上只有这些银子，你先拿着，用它找一个房子，带着你的这些弟弟妹妹们住进去……如果以后发生了什么事情，也可以来刘府找我……”
直到天色不早了，玉莲准备离开，何世宇攥住手里满满当当的荷包，看着玉莲离去的背影，低声嘟囔了句。
“明知道我骗过她……真是个傻女人。”